城市的邊光
她種下一種讓物種回家的方法
在高雄鳥松都市計畫區內,一塊三分地的自然農田,養著滿江紅、福壽螺、蝌蚪與紅冠水雞。黃淑娟,一位為了孩子健康轉身學農的母親,用不施肥、不施藥的方式,讓土地重生、讓物種歸來,也讓都市人重新看見自然的可能。
因孩子過敏 翻轉人生的田野起點
十二年前,黃淑娟原本跟著先生北漂,因孩子嚴重過敏,才開啟與自然農法的緣分。她的大兒子當時連蔬菜都會過敏,全身流血流膿,吃盡西藥也無法改善。一次偶然,她參加農委會「漂鳥計畫」,接觸到台北淡水「幸福農莊」的秀明自然農法。老師一句「做農,是為了有機會賺錢?還是有機會活下來?」讓她深受震撼,也讓她下定決心轉換生活方式。父親突遭手術,黃淑娟「無縫接軌」接下原本由父親以慣行農法耕作的田地,從此扎根高雄鳥松。
都市邊陲的一塊農地
是試煉 也是堅持
鳥松,雖屬都市計畫內,卻仍保有水田與農地,這裡鄰近澄清湖,是高雄市主要水源地。黃淑娟說,這塊地雖然是農地,但一坪行情已達五萬,許多農地易主、轉作甚至變更用途,「每一塊地,都是魔鬼的誘惑。」
這片三分地原是父親的,旁邊田是伯父的,也早已賣出。許多親友甚至父親都勸她放棄,說:「把這裡賣了,可以到山上買幾甲地。」但她笑說:「有在種田的人,反而會覺得好險沒被徵收到。」
雖然地處市區邊緣,但自然農法在這裡並不孤單。附近也有年輕家庭開始嘗試從慣行農法轉做無毒,放假帶著孩子來種田。這讓她感到欣慰,也更堅信這份選擇的價值。
種田不是孤單 是和生命對話
黃淑娟的田地裡,滿江紅如紅毯鋪水面,接近傍晚,澤蛙、小雨蛙、貢德氏赤蛙鳴聲此起彼落,紅冠水雞、白腹秧雞在稻田間築巢繁殖。她說:「割草時看到鳥巢,我會繞過去,不打擾牠們。」甚至連福壽螺,她也會蹲下來「勸牠們少吃一點秧苗,否則我種不下去,你們也沒東西吃。」
這些小生物成了她最真誠的夥伴。石田螺這五年才在田裡回來,代表水質與生態慢慢恢復;而滿江紅的生長,更是自然環境的指標,必須是無毒、乾淨的水質才能存活。寒流來時,它會轉為鮮紅色,美得驚人,卻也提醒人們:這片田,不是誰都養得起來的。
撐起自然農法的
不只是稻米 而是共耕和教育
在這片田,黃淑娟耕種著台梗16號、紅米、黑糯米,也嘗試水旱輪作,春天種稻、種洛神,還育苗、種茴香、空心菜、野薑花與紙莎草。她發現,農產品銷售雖重要,但真正撐起她生活的,是「共耕」與「食農教育」。
她開放共耕家庭參與田間事務,從育苗、插秧、除草到收割,一起學習自然農法。「第一年收兩千塊報名費,學會之後,就改用交換,幫忙除草換稻米。」她笑說:「你想吃好食物,就要願意親手去種,這樣就值得了。」
她也時常對外開課、舉辦體驗活動,讓都市裡的家庭親近田地、認識食物來源。她說:「農產品不是我主要收入,辦體驗、辦教育才是。」這不只是經濟策略,更是讓自然農法在都市邊陲生根的方式。
自家留種
才是對土地最深的信任
黃淑娟堅持自家育苗、自家留種,這也是秀明自然農法的核心。她說:「種子是有記憶的,它會記得這片土地的水、風、氣候,也會傳給下一代。」她的紅米與黑糯米,在水田裡反覆歷練,即使像去年連續三個颱風、淹水兩公尺,也依然生生不息。
她正在籌備成立育苗場,讓更多人從一顆種子開始學起,「讓一碗飯的故事,從秧苗開始說起。」
後記
在高雄這塊水源保護區裡,黃淑娟守著一塊城市邊緣的綠洲,不僅種植稻米,更種下了一套與自然和平共處的生活方式。這樣的耕作,也許賺不了大錢,也許被人說傻,但她知道:「與其花時間看醫生,不如回過頭來,好好選擇我們吃進去的東西。」
在這條路上,她不孤單,因為有紅冠水雞、石田螺、福壽螺、蝌蚪和孩子——一起同行。
趴在滿江紅上面的蚱蜢。
黃淑娟養的貓咪,竟吃爆米香與米麩,要吃肉去田間抓就好。